“嚄嘘嚄嘘”的赶鹅声由远及近地传来——
先缓过神的是那只被屠钰绑架来的公鸡,它抬起细长的鸡腿儿,迈开步扑棱翅膀火速离开现场。
鹅群也一改刚才的士气,头歪向同一个方向,“拐拐”叫唤着,晃悠着肥硕的身躯跺着泥水朝声源处集合。
“不好意思啊。”
一个穿灰色工装服的瘦小老头儿从鹅群中穿出来,站到他们眼前,“俺们家的鹅凶。”
抬眼打量了他俩,老头儿又说,“你们……是警察同志吧?”
“美娟不懂事,但她也是被折腾得烦了。这些天总有警察上门,问吉彬那小子的事儿。车轱辘话一遍一遍地说,白天刚有人来,大晚上你们又找上门,她才一生气把圈里的鹅放出来了。”
“哪儿的话,”穆芳生爬起来站好,堆上满脸笑,“大晚上的,是我们招人嫌,对不住了。”
正常唠家常一样和刘健一通胡侃有的没的,见刘健话茬儿打开,他故作轻松地提起来:“老大哥,我听派出所说,你99年还出过事儿?”
刘健脚步微顿,咧开嘴笑笑:“可不是嘛,撞死人了,我当时一慌就跑了,事后赶紧去派出所自首,还是让政府判了三年。”
路灯昏暗,但足够照亮刘健一脚踩进水坑里的深绿色胶鞋。
他自己也吓一跳似的,抬手搔了搔脸颊:“哎呦!牢里那三年,政府教了挺多技术,每天起床睡觉都规律,挺好挺好的……”
面对警察就套近乎说蹲监狱感觉挺好,这着实有点说不过去,但穆芳生只是笑笑,不接着他往下展开聊监狱风云,而是不动声色地把话转回先前的话题上:“哎您说,您当时从大桥东面开车过来,怎么就愣没看见那个横穿马路的行人呢?”
——收条上明明白白写的是“汽车在乌河大桥由西向东行驶时,与突然由南向北横穿马路的行人发生碰撞,导致行人死亡”——穆芳生故意说反了方向。
“当时犯困。”刘健浑然不觉地叹了口长气,“大师那年还给我算过,说我要走霉运,不信真不行。”
穆芳生朝着屠钰递过去一个眼神,旁人眼里,这不过是再自然而然的对视,屠钰却默契地接棒问道:“当时那辆肇事车,龙F23078还在吗?”
刘健摆摆手:“老板的车,后来出事儿,我蹲监狱了,就没再和他联系了,谁还顾得上车啊。”
汽车的牌照是龙F61088,屠钰换了一个错得离谱的车牌号,刘健竟然连当时的肇事车辆牌照都一点儿印象没有。
在延州生活了五十来年,乌河大桥离他家也就五公里远,从哪个方向上桥的他也不记得。
“……不是,警察同志,你们不是要问吉彬的事儿,怎么打听起以前的这些烂谷子。”
“啊,就随便问问,那您给说说张吉彬?”
又耐心听刘健扯了些张吉彬小时候的事儿,无非就是他小时候品性不坏,对他妈很孝敬云云。
穆芳生:“行,您先赶鹅回去吧。”
“哎,好。”刘健点头。
所有的事串一起,只能说明——刘健可能根本就不是1999年的肇事司机。
跟刘健分开后,穆芳生他俩沿着村路原样返回——想打车得先从村路走上公路。
快见到路灯,迎面吹来一阵凉飕飕的夜风,一股酸臭味扑了满面,恍惚了半天,穆芳生反应过来这是自己身上快晾干的泔水味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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